1946年，金克木先生从印度回到上海，受人所托拜访太虚大师。大师和他见面、和他谈话、送他走的时候，一直笑嘻嘻的。“随喜”的太虚大师给金克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2000年，金先生将要告别人世之际对身边的人说：“我是哭着来，笑着走的。”这是我对金先生的第一印象。
金克木的中学上了一年就辍学了，没有大学文凭。自学成为著名学者，好几种“家”，懂好几国的语言。他的文学水平亦深为人称道。先生天赋异禀，记忆力极强，书又读的极好。下面就我读过的金克木先生著作《书读完了》、《金克木散文 人苦不自知》，粗浅谈谈我心中的先生金克木。
金克木总结自己的读书经验，“连字带空白处一起读。”仿佛书的每页上都藏了不少话，不在字里而在空白里。“当于无字处求之。”他认为，读书也可以说是听古人、外国人、见不到面或见面而听不到他讲课的人的话。“也许可以叫做读人。””读人“只是听人说话。”除了从书本和听人说话获得知识，他还“读物”，“到处有物如书，只是个人读法不同。”“物是书，符号也是书，有字的和无字的也都是书。”
“天赋、兴趣、勤奋、专一、交流讨论、联系现实，赶自己上架、咬牙坚持，不达目的不罢休。”是我对金克木读书之道的一点儿浅薄概括。当然，重要的是思考，“读书学习后赞叹是正效率，读书后愁眉苦脸是负效率，读书后还能自己想出点什么，那就是超效率。”还要苦读加巧读：“中外古书读起来不能全懂。也不一定能每部读完。不要紧，不是研究，只要是想知道本来面貌，就不必钻研，不求都懂。初读过去总比不见面好些，读不全，也比完全不接触好些。”读什么书好呢，有个小例子：金克木曾经当过图书管理员，每当有著名的学者来图书馆借书，他都把对方所借书目暗暗记下来，利用闲余时间来读。
金克木通过参加一个三人组成的短暂英语读书会，提高了英语口语能力；通过读报纸、翻字典、将英文原著与汉译本对比，提高了翻译能力。不管懂不懂，“硬看”，“爱看自己看不懂的书是我的老毛病。”至于“读人”，金克木在散文《四十三年前》提到了一位正在一个小型聚会上朗诵中国诗的温源宁先生：“声音很低、很柔和，态度温文尔雅。他个子不高，虽穿西服，仍有中国文人气派，和那位英国诗人恰成对照。”我读过温源宁所著《一知半解》里写吴宓先生的一片文章，生动写实，活波俏皮，又不隐瞒自己的看法。与金克木并称“未名四老”之一的张中行，也在《负暄琐话》里写过温源宁，可惜我没读过。从金克木喜欢温源宁来看，二人形象应该差不多，都有“独特风貌”：“似微笑又不能算微笑的神气。……竟仿佛会见了一位宋朝或明朝的词人，那么温文尔雅。”“他低声念出的中国诗，让人忘记了太平洋上的战火。”“他说的英语也使我前所未闻，那么自然随便，轻轻的低语，和他的中国话一模一样。法国的蒙田，英国的爱迪生，中国的陶渊明化为一个人来到我的面前了吗？我如入梦境，竟不知道怎么和这样一个人谈话。”
金克木是喜欢陶渊明的。老陶曾为自己《拟挽歌辞三首》，金克木也写过至少三篇论个人生死的文章。写自己在火葬场里的“逍遥游”；说身后之“遗憾”，又在《告别辞》里“但愿有时记起我的人在回忆的春天里发出会心的微笑。”寄望“多出来几个鲁迅好不好？”他俏皮的说：“金庸把文才子变成武才子。琼瑶把穷才子变成富才子。可是新才子佳人未必胜得过老才子佳人。”散文中他回忆了不少已故的学者朋友，取名“似是故人来”，感情饱满而又不露声色。“有一些人见面很少，谈话不多；有的人几十年的交情不过是通信，对面谈话微乎其微；有的人仅仅是一般朋友的见面，甚至还不大见面；可是这些人都留给我淡化不下去的影像。”
《书读完了》中有一篇《孤独的魔镜片人》，是写哲学家斯宾诺莎的。法国的狄德罗说，启蒙思想就是新的斯宾诺莎主义。斯宾诺莎的哲学思想深刻影响了德、法的文学和哲学，并成为黑格尔哲学的出发点。歌德认为斯宾诺莎带给了自己“爱和友谊方面的无私，心灵的平静，眼光的明亮。”无论何时何地何境，金克木都能平静的思考，“不慌而忙”，很喜欢先生的这句话。斯宾诺莎在《伦理学》第五部分结束语写到：“但是一切高贵的事物，其难得正如其稀少一样。”多出几个金克木好不好？
还有，不管怎样，记得笑嘻嘻。金先生曾说，她一生认识的女的，除去家里人……好像全是嘻嘻哈哈的，没有愁眉苦脸的。”说自己“真是泪尽了，或者是本来就没有眼泪，眼泪都在前世浇了什么草了。”写了这个浅谈，我也是笑嘻嘻的，虽然我是男的。“要做个堂堂男子哟。”也是金先生喜欢的诗句。
不是画蛇添足。
获取海量国学资源，添加 微信：675971625 备注：卜风堂！
如若转载，请注明出处：https://www.name158.cn/1073.html
微信扫一扫
